何日请长缨 第150节(2 / 2)

何日请长缨 齐橙 3821 字 5天前

“什么狗屁客随主便,文主任,这里谁是主,谁是客?这是咱们滕机的地盘,怎么这么个南方佬就成了主人了?”高树椿指着陈劲松,语气不屑地说道。

“对,这是滕机,咱们才是滕机的主人!”又有人跟着喊起来了。

“起什么哄!”文建民对众人吼了一嗓子,然后转向陈劲松,问道:“陈调度,你看这件事,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?”

“我没有这个权力。”陈劲松摇了摇头,周围满是充满敌意的目光,让他有些胆怯。但要说顺着滕机人的意思,放弃工艺要求,他是绝对不敢的,他也的确没有这个权力。

“老子不伺候了!”高树椿被陈劲松的态度彻底激怒了,他转过身,从机床上把那个加工到一半的齿轮卸下来,举在手上向陈劲松晃了晃,说道:“你不是说老子做的齿轮是废品吗,那就当废品好了,这坨子铁值多少钱,直接从老子工资里扣!老子不差这点钱!”

说罢,他把那齿轮往一旁的废料箱里使劲一扔,然后转身便走,那姿势极其拉风。

“这……,这是何必呢!”文建民跺着脚。

凭心而论,陈劲松的态度,让文建民也是很不好接受的,但高树椿这一手,却是彻底把事情给推到无法收拾的境地了。文建民是车间主任,不能像高树椿那样快意恩仇,或者说不能像高树椿那样任性。与临一机的合作,是厂里的决策,他把这事弄砸了,该怎么向厂里交代呢。

“这个情况,我只能向古处长汇报了。”陈劲松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
第316章 你长能耐了

“不愿意干就换人吧,强拧的瓜不甜嘛。”

听到被派往滕机协调代工生产的临一机生产处长古增超的汇报,周衡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,笑呵呵地说道。周衡在临一机当厂长的时候,古增超就是生产处长,算是周衡的老部下了,所以周衡对他说话是可以很随便的。

“可是,周厂长,此风不可长啊!”古增超苦着脸提醒道。

周衡反问道:“此风为什么不可长?”

古增超一愕:“如果大家都学这个高树椿,那咱们的任务不就完不成了吗?”

周衡笑着说:“你怎么会觉得大家都会学这个高树椿呢?”

古增超说:“我只是担心会有这种可能性。高树椿的行为,明显是违反规定的,如果不对他进行严肃处理,以后大家都会学样,咱们的生产就没法维持下去了。周厂长,我听说滕机很多工人都支持高树椿,说他是条汉子,还说要和他一样,抵制临一机的生产。滕机这边对于这种情况,难道就打算坐视不管吗?”

周衡冷笑道:“正因为有很多工人都支持高树椿,所以我们现在才不合适对他进行严肃处理。小古,你知道唐厂长为什么不急于兼并滕机,而是采取了现在这种办法?”

古增超点点头,说:“唐厂长跟我们说过,这叫温水青蛙战术,怕一下子把滕机兼并过去,滕机的工人接受不了。”

周衡说:“就是这个意思。滕机是一家老企业,历史比临一机还长,而且过去在部里的地位也比临一机还要高。厂里的工人都有一些傲气,觉得自己的厂子被临一机兼并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。在这种情况下,如果我们仓促地推进临一机对滕机的兼并,必然产生出文化上的冲突,到时候真的闹出滕机职工集体抵制的事情就麻烦了。

“所以,小唐和我商量,先用这样的办法,吸收一部分滕机的职工帮临一机工作,拿临一机的工资,但同时要服从临一机的管理。如果这些人不愿意接受临一机的规章制度约束,那咱们也不强求,由着他们自己去。等到月底发工资的时候,大家就会知道该如何选择了。”

“我明白了!”古增超笑了起来。

周衡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,不过古增超喜欢。这些天,古增超在滕机也打听过,知道滕机职工的月工资才300多元,而临一机的职工工资已经超过1000元了。这些被安排为临一机生产的滕机职工,干满一个月就可以按临一机的工资标准拿钱,相当于滕机工资的3倍,但凡脑子没进水的人,也知道该如何选择了。

“高树椿扔掉的那个齿轮毛坯,暂时不要计较,以免激化矛盾。未来如果高树椿改变主意了,想接受临一机的工作,那就要先赔偿这个毛坯的材料费,然后才能上岗。”周衡又交代道。

“明白。”古增超答应得很爽快。

一个齿轮的材料费也就是几十元钱,正常生产时也会有一定比例的损耗,计较与不计较都是无所谓的。这个时候去让高树椿赔偿材料款,只会激化矛盾,于事无补。

而如果未来有朝一日高树椿屈服于临一机的金钱攻势,打算低头了,届时再向他索赔,就相当于让他为自己的冲动买单,相信能给他留下一个更深的教训。周衡的这个安排,可以说是老谋深算了,古增超只能是佩服。

高树椿当众折了临一机调度的面子,大家都等着看本厂以及临一机会有什么反应。谁曾想,这块石头扔到水里去,并没有惊起任何波澜。古增超与文建民沟通了一下,文建民便安排了另外一位铣工去接替高树椿的工作。也不知道文建民事先跟他说了些什么,这位新安排过来的铣工没有像高树椿那样使性子,而是老老实实地照着临一机的工艺文件操作,没有再与陈劲松起什么争执。

“这事就完了?”

家属院里,几个大老爷儿们凑在一起,聊起高树椿这件事,都觉得有些意兴索然。大家先前都觉得临一机那边应当会有所反应,或者滕机的厂领导应当会下来做做工作。高树椿已经在私底下放了话,说自己宁可饿死,也不受临一机的气,在滕机的地面上,凭什么让临一机的人耀武扬威。有不少人也已经准备好了要以某种方式声援高树椿,结果却落了个空。

“估计这些南方佬也觉得自己理亏吧,不敢和老高呲牙。”一位名叫宁大喜的工人猜测道。

“我还就等着他们呲牙呢,到时候,骂不死他们!”另一位名叫林奔的工人说。

“呲牙又能咋的?我还怕了那个小年轻不成?”说这话的正是高树椿本人,作为事件的当事人,他在这个场合里隐隐有些被当成意见领袖的感觉,这种感觉让他颇为受用。

“我学铣工的时候,那个调度估计还在穿开裆裤呢,居然还敢教我怎么铣齿轮,反了他了!”高树椿用高傲的口气说道。

“没错,老高的技术,搁在整个系统内也是排得上号的,只有他教人家的份儿,谁有资格教他啊!”林奔夸张地说道。

“老林,你这是毁我呢!”高树椿假意地骂道,“我那两下子,得看跟谁比。搁在咱们滕机,我那两下子是不够看的,如果是拿到临一机的人面前,哼哼,足够当他们的师傅了。”

“就是!咱们滕机造机床的时候,临一机还在造锄头呢。”

“听说临一机这几年效益好,也就是他们那个厂长有点路子,能够弄来业务。如果把这些业务交给咱们滕机,干得肯定比他们强。”

“强出百倍也不止了。”

大家越吹越嗨,最后自己也觉得有些离谱了,不禁都尴尬起来。自家的事情,自家知道,滕机有技术底子不假,但这些年一是技术逐渐陈旧,二是厂里的规章制度执行不严,产品被用户投诉的事情不断增加,反而是临一机的产品口碑越来越好。厂里的销售员出去跑业务,带回来的消息让人颇有些脸上无光,自己再这样吹,也实在是吹不下去了。

“喵的,主要是销售部那帮人不争气。如果他们争点气,咱们厂也不至于落到替临一机打工的份上。”宁大喜愤愤地说。

“没办法啊,有钱的王八大三分。你看,老高不给他们干了,老胡不是巴巴地就贴上去了,人家还真不怕咱们撂挑子。”林奔说。

他说的老胡,正是车间里接替高树椿去给临一机干活的那位工人,名叫胡荣根,技术比高树椿差出一截,唯一的优点就是老实本分,属于文建民吓唬一句就夹着尾巴不敢炸刺的那类。

这个话题与高树椿有关,所以高树椿也就不便评论了,他说道:“唉,老文也不容易。周衡可是从临一机过来的,虽然说现在是咱们滕机的厂子,可他的心也是偏着临一机那边的。他发了话,老文敢不照办吗?”

“那这事就这样过去了?”林奔问。

“不过去怎么办?他们还想让老高赔那个毛坯的钱?”宁大喜说。

高树椿装出凛然的样子,说:“我还等着他们让我赔呢,不就是50块钱吗,老子赔得起。”